麻坪地处湘桂粤三省交界,听说山上有岩羊,那岩羊能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。麻坪正是喀斯特地貌,随处可见摩崖、书崖、斧削崖,玉柱峰、叠彩峰、笔架峰、驼峰,随山赋形,山中形胜不可胜数。
进山的公路简直就是碎石子路,碾压得很平展,虽窄,但平整得让你放心加大油门,不比水泥路面差。我知道顺着这条路一定不会错,乡间公路一定会把你带到乡政府所在地。
夕阳在山摇摇欲坠,晃眼在山巅列缺间,每到一个陌生地面,我都生起一种畏惧感,今晚会不会露宿屋檐。我还有不有前面三处地界的侥幸。答案很快就要揭晓了。
越是夜幕降临越有一种赌命的感觉。可能是性急了一点,摩托车拐弯抹角的时候,视线不明,一定得带住刹车,我正大油门冲坡,右转弯,再往左拐,完了车道上停着一辆自行车,真是见鬼,自行车怎么半横在路基上,说是迟那是快,我往慌忙往后轮撞去,不至于全部撞上,那样碰撞面就少很多了。但还是咣当一声,一辆凤凰牌女式自行车被撞飞了,甚好是上坡,力道不大。否则,就有翻到山崖下的危险,甚好我脚长撑住地面嘎地刹住了车。
“喂!喂!你长眼睛没有!”山梁上蹦出一个穿桃红棉衣的少妇,我瞟了一眼,我简直眼镜掉地上了。那妇人急得来不及穿裤子,站了起来,雪白的肚腩,肉丘上的黑三角耻毛,撑起两条肥硕的腿,还可以看见毛尖上闪闪发亮的水珠。
她看了自己一眼,这才意识到还没拉上裤衩,她慌忙用纸巾挹干尿渍,胡乱扎了裤子冲下山来。
那女人显然不是山里好说话的女人,头发染得金黄披散在肩头,杏眼桃腮,肤色蕊白,捏得出水,这时气得七窍生烟,圆睁杏眼:“王八蛋,陪我的车来!”
“大嫂,有话好说。我想溜早溜了。何必出口伤人。”我委曲求全,我帮她扶起自行车,后轮撞歪了,显然不能骑了,可能是一辆新自行车有点心疼,特意织了好看的穗子挂在三角架上。
“我不吼凶一点,你会停下来吗?”那女人穿着高跟鞋,手上还戴有金戒指,手指节节笋尖。
“大嫂,不是本地人吧。”
“你管我哪里人。陪我的单车走人。我新买的,原价三百五。你拿三百五,车给你。”
“大嫂,你也有不是,你的车打横停放,占了路基,我冲上坡来,恰好是转弯,转过弯来完全挡住了视线。”
“照你这么说,要是个人的话,都被你撞飞了。你还要填命!”
“大嫂各退一步,我出两百,车还是你的。我估计换个钢圈,不用五十块。”
“你说得好听。修好的车,就掉价了,比得我原装货吗?”
“大嫂,我又没说你不是原装货。我看这个钢圈还拉得直,换几根钢丝就行。”
“哎,你怎么说话。你说车,怎么扯到人身上了?我是不是原装货关你什么事?”她自己说错了话,板着的脸终于松弛了下来,眼光也没有刚才的凶霸霸。
“好大嫂,看在我年轻不懂事的份上,就给个面子吧。二百,我马上掏,多了我这个月的伙食费就没了。”
“你是高中生?学生伢子能买摩托车的,家里还没钱?你哄谁?”那女人眼光很毒。
“大嫂,不瞒你说。我是自己供自己读书的,我还要养卧床不起的妈妈。”
“编,你就编吧。我不吃这一套。你这套牛仔衣裤,还是公牛牌子,你没钱,鬼相信?”
“大嫂,你会不会算帐?那我就给你三百五,自行车我真的拿走了。我修好了算不定还能卖个高价。凤凰名牌哦。”
说话要说得心坎眼儿。她从我手中接过自行车,摆弄了一下,确实是钢圈变形,断了三根钢丝。
她思忖了一下,伸了手过来;我摸出一匝钱,从中抽出两张百元三巨头递疯给她,她瞪了我一眼,意思是她上了我的当,明明身上装了大把钞票。——可那是我收购的本钱,她哪里知道我的艰难。
稍一疏忽损失了两张三巨头,妈妈说:钱是额头上的汗,抹了还会有的。我弄好摩托车,跨上去发动起来,要扬长而去。
“等等,你走了,我怎么回家?”
我打量了她一下,苍茫的夜色中,她显出女人的弱质。我踟蹰了一下,看她低着眉,手卷着自己的长发,心中老是想起武玉婷老师。她的眼神也有武老师那种神定气闲。
“你住哪?”
“乡政府啊。”
“你是乡干部?”
“鄙人姓张,名玉华,弓长张,人称张乡长,挂职副乡长,。”她矜持地自我介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