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似对他的残酷打击,好像是对自己的更无情压抑。一个声音在说:不理他,永世不理他!可另个声音在说:不,我不能把他推给姚兰,我不能弃权,我不能拱手相让。
我悄悄地来到我们排练的演艺大厅,我听到了录音,是我给他的程前主持节目的录音,他一遍遍模仿着,站在舞台的正中央,拿着一本卷起的书作麦克风,步姿翩翩,款款而来,一点也不做作,越看越有点潇酒的感觉。
我应该小鸟依人,紧跟上他的步伐,动作一致,笑容可掬,落落大方,声情并茂的主持;可是我忍不住泪流满面,我的心很痛,那是他伤的,在流着血——不,我不想见到他了!
让他做个孤独的舞者!
那晚,我失眠了。我以泪洗面。我一阖上眼,就是他翩翩的步姿,款款而来,他熟悉的男中音回荡在耳畔。我不知[var1]道,他是不是已经进入了梦乡,可曾感受到我的感受,他起码知道,我是故意不去排练的。
早餐,我难以下咽,独自坐在饭堂后面一个角落里,平时爱吃的白面馒头,今天吃起来味同嚼蜡。那些喧哗声与我无关,我机械地嚼着,腮帮子塞得满满的鼓鼓的。
他在我对面坐了多久,我不知道。他用手在我眼前晃动,我也不知道。
“喂,野百合,你真像个反刍动物,是不是要把胃里的食物磨完才行。”他吓我一跳,我白了他一眼,别个脸去。
“哇,你眼睛肿得像个核桃,你昨晚吵架了?”别演戏了,装得倒挺像,我没理他,不争气的泪又涨满了眶。
“喂,喂,大清早,有事说事。昨天,我早去了,你没去,我都没生气。算了,我大人有大量,不与你计较了。看样子,受了谁的欺负,告诉我,我帮你拼命。”
“滚!马上在我面前消失。”我牙缝里崩出几个冷冰冰的字。
“我惹你了吗?我是不是起早了,好心当驴肝肺。”他赖着不走,惺惺地说,“你叫我走,我就走,太没面子了吧。是不是受了流氓大亨的气,再不就是飞毛腿、乖乖虎……我绝对是唯命是从,唯你马首是瞻,唯你至尊。”
“你还不滚?”我哼了哼鼻子,冷若冰霜。
“是不是昨晚在梦里,我报复你了?在现实当中,我可是视你为神明,哪敢得罪你?给,纸巾,我走了,同学的目光直刷刷都过来了,他们还真以为我弄哭你,我真跳黄河洗不清了。最后,问你一句,算了算了,还是不问你,我晚上还在演艺大厅等你,那时你爱怎么欺负我都行。这里众目睽睽,眼波都会杀死我。”
说完,他真走了,笨蛋,十足的笨蛋,连给我拭眼泪的勇气都没有,要是姚兰,他早帮她细心地揩干了。
我闻到了纸巾上的香气,那香气是一种花香,慢慢飘散开来,丝丝沁人肺腑,我的心情明显好转了。
我渴盼早点下晚自习,早点排练。他带了录音机过来,眼光不停地瞟我的脸,大约看我的眼睛是不是还红肿吧。我没给他好脸色看。
“我们完整地过一遍,我把它录下来,行不行?”他装着诚惶诚恐。
我没理他的茬,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,何必问我。他又瞥了我一眼,我应该还是面无表情。
“默认了。我按键了。”
我尽量配合他,全部过完,他一夜之间,大有脱胎换骨的感觉,他真的很有悟性,这个人真是个魔鬼,他昨天一个人琢磨,还真琢磨出不少道道。
“录完了,我们听一遍吧。”我拿起我的文件夹装着要走人,他拦也不是,不拦也不是,“求你啦,野百合,一起听一遍,多提宝贵意见。”
“你不怕我吃了你。”我忍不住呛了他一句。
“能够被你吃,是本人的荣幸。他们想成为你美餐,还想不到。”
我扑哧一乐,白了他一眼,真是爱也不行,恨也不行:“以后,你少气我。”
“我有吗?如果有,你当面批评我,骂我,我都虚心改正。昨天,我哪个细节,出问题了?”
“算了,我不想说了。你放吧。”
真是气人,放了一半卡带了,他笨手笨脚去拉扯磁带,我真怕他拉坏了,于是,我暴力地抓开他的手,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量,也许一冲动就抓他的手,我像抓到一根高压线一般,心速达到了八百迈了吧,怦怦直跳。他也怔在哪里。好半天,才嗫嚅地说:“你来吧。我一急,就想快点拽出来。”
我当仁不让,玩录音机我比他玩得熟。我拿过一支笔,按下空键,键一松动,轻轻地将卡住的磁带挑了出来,然后我让他用笔作轴心,转动笔把带子绞到位,我则轻洗了一遍磁头,再接着放,果然很顺畅。
我碰到他的手,果然很来电,我确信,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