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放下了所有的心结,下山了。等我下山的时候,打开了四天没有信号的手机,情却蹦出来一堆未读。
老姐,17条。
老爸,4条。
齐乐乐,3条。
……
石岳,125条。
……
似乎是我上山前发的最后一条微信还是被他看到了,虽然我之后又撤回了。
他以为我遇到了什么事。他以为我喜欢上了罗朔。他以为我不要他了。
所以,最后的一条微信是:“漫漫,我过来找你。飞日内瓦的机票没有了。我明天一早飞马德里。”
所以,他来了,真的从天边来找我了。
我算算日子,他应该已经到马德里了。然后马上拨了个电话给他。我略略地说了这几天被困山顶的事情。
他知道我没事,就很惊喜。我说要不我们找个中间地儿汇合吧。他说好。
于是我一边开着免提,一边看着谷歌地图,划了一条线,最后选了一个法国南部的小城,叫阿尔比,似乎是最直线的地方。石岳说好,那阿尔比见。
罗朔听说石岳来了,说,那要不我先回吧。我说好,你先回。我们国内见。
……
等石岳到阿尔比的时候,我却早就到了,我多少还是近一点儿。我迎着他,紧紧地拥抱。我想起洋葱那个古怪的比喻,旷野上的这个人儿,拖着大大的鸡巴,穿过半个地球来找我了。我把头埋在他宽厚的胸里,有点感动,也有点调皮地问:“咋啦?这么着急就来了?想干我呀?”
他看着我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头,和呼着热气的嘴,说:“不。我想你。”
然后我俩出了站。因为是临时的行程,所以我们俩都没做什么计划。石岳查了查手机,说这个阿尔比就是有个大教堂,似乎挺出名,我们不如去看看。
我说好啊好啊,然后牵着他的手,蹦蹦跳跳往前走。他说哎呀错了错了,是这边这边,我又被他牵着手,蹦蹦跳跳往回走。
我们穿过一片安静的居民区,街边很多错落的红砖小房子。我们又穿过了一个大草坪,洒水机还在洋洋洒洒撒着水,造出了几道人工彩虹。我们又穿过熙熙攘攘的市政厅广场,里面是一年一度的嘉年华。小孩们喧闹着,摊位老板兜售着一欧一枪的气弹射击,能骗一个是一个。
然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大教堂门前。据说是五六百年前的大教堂,却是用和居民楼一样的小小红砖制成。两个塔楼是很高但却没有哥特式的尖顶,因此完全没有那种刺破天空的气势。
我说:“好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大教堂呢。”
石岳说:“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。”
我说好,然后拉着他的手,蹦蹦跳跳地进去。入口处不让带食物,所以我们把买的星巴克放在门外。
大教堂内却别有洞天。外表看不出,但实际却有着极为高大的哥特式式穹顶,营造出直达天际的恢宏感。地板是黑白棱格纹的,颇为简洁大方。而平视看来,是两排极为精美的天使和圣徒雕塑,整整齐齐地,一直延伸到目力尽头,是座极为金碧辉煌的圣殿。而大厅里,每隔不远就有两条竖着的大理石纹路,吸引着游客的目光往上,直到在数十米上空的巨大穹顶交汇。穹顶却是整座大教堂的精华所在,天蓝色的底纹上是金色镶边的鸢尾花纹章,和错落各异的领主勋章,中间又满满地绘着无数的天主教壁画和雕塑。而圣殿上方的穹顶,更是连大理石纹路都镀了金,仿佛宣誓着天主的无上荣光和光芒万丈。
我说卧槽,这个大教堂好漂亮,好牛逼。外面看起来平平常常,普普通通,里面却如此恢弘,简直如人间天堂一般。
石岳也似乎被吸引住了。他久久地盯着穹顶,一言不发。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,非常非常久远的,似乎是上辈子的往事。许久,他突然开始念一首诗:
谁曾在良心的床上安睡 谁曾是白云和远游
天堂如此广大而空虚 至高的幸福谁人得享
主的侍女在谁的怀中 谁曾携妻带子
在天界的草地上徜徉 像走上故乡
我拍拍手,夸赞他道,不错啊,主人,你写的啊?
然后又拍怕他的肩膀,不能够吧,该不会是千里迢迢来见奴儿之前提前背的吧。
他转过头来看着我,说:“你相信这个世界上,有外表普普通通,内心却如天堂的人吗?”
然后他流泪了,我还第一次看见这个傻子哭。
他带我找了一个后排居中的位置坐下,在这布满淡蓝底金色鸢尾花纹章的巨大哥特式穹顶下方,他开始给我讲述一个丑小鸭的故事,一个似乎来自异世界的故事。
他跟我讲述一个小丫头和他在领书的第一天撞了满怀。
他跟我讲述实习的趣事,讲女老板卡在广场里的高跟鞋。
他跟我讲大嵛山岛的余晖,和那个俏立风中的美丽女孩。
他跟我讲那一间小小的屋子,和两个人挤了很久的单人床。
他跟我讲那间有烟火气的火锅店,讲小丫头说,故事结束了,总要想想开头。
我也哭了,陪着他哭。
他就一直讲,我就一直哭。
十二点的唱诗班进来,我们陪着站起来和虔诚的信徒们一起做了弥撒,尔后他接着讲。
两点的教堂管风琴响起,我们听完高亢又浑厚又响彻云霄的古典音乐,尔后他继续讲。
最后,他终于讲完了。
(相关故事,参考本人另外一篇拙作云山乱)
我回味着他的故事,缓缓地说:“这是个真事儿,还是你写的?”
他拉着我的手说:“我也不知道,有时候觉得像是一个梦,有的时候又觉得是我上辈子的事情。”
我问他:“那你在上辈子里,那么多女孩,最后的最后,你最喜欢谁?林千茜?”
“对。”
我又问他:“那在你这辈子里,那么多女孩,你最喜欢谁?”
“你。”
我又哭了,却哭得很开心。抹了抹眼泪,我说时候不早了,我们请个导游转转吧。
导游却是个懂法文的中国人。他带我们逛着,讲着基督教的典故,讲着教皇当时修建这个大教堂,尤其是这个恢弘无边的穹顶,花了多少人力物力。然后在圣座前讲述里面十二门徒塑像的故事,然后又转了出来。
我们跟着导演缓缓踱步。转到主座教堂穹顶正下方,我却看到了有一个雕像似乎和其他天主教雕像不太一样。他衣衫褴褛地佝偻着腰,踩在一个柴堆里。灰色的大理石纹理勾勒着类似烈火的线条。我看了一会儿,问导游,这个是谁啊?有什么典故?
这个雕塑似乎从来没有被人问过。导演也是看了良久大理石墓碑上的介绍,说:“啊,这个是这样的。阿尔比这个地方,原先一直有个几十万人的苦行僧教派。天主教教皇呢,一开始想收服他们,但没成功。就征召十字军以泰山压顶的态势,把他们全部都屠杀了。在城破的这一天,就有这名苦行僧,还恪守着他的道义,不肯屈服,最后一把火把敌人和大教堂都烧了。”
“现在的大教堂,是后来重建的。重建的时候呢,教皇感于这个殉道者的忠义,虽然他信奉的是异端,但仍然把他的尸骨埋在这里,供后人的瞻仰。”
我听了,久久默然不语。光明万丈的大教堂,却是在异端殉道者的尸骨上建造的。而在那名殉道者看来,这座光明万丈的大教堂,却是黑暗暴虐的侵略者。
我紧紧地握着石岳的手。异端,异端。
石岳,我,洋葱,南宫茗,奶盐,我们羞耻淫荡堕落的事情,在爸妈面前,在同事们面前,也是异端吧。我又想起弟弟的事情,和家里的事情,沉默不语。
可是我们自己很快乐啊。我们享受的是自己的肉体。我们没有侵害任何人。又有什么错呢?
我又想起那个旷野上的比喻。旷野上,有的人过来交换食物,有的人载歌载舞,而我和石岳,从天的两头赶来,肆意地挥洒自己最纯粹的肉欲,又有什么错呢?
我又想起洋葱姐姐的话,眼里有点泪水。他的鸡巴,就像是长在我的逼里的啊。我只是呼唤他回来,这又有什么错呢?
主人就是我的天堂,我愿意全心全意的侍奉他。这就是我的道。
我追随着我的道,我们乐在其中。可是为什么要把世俗的枷锁,光明万丈地压在我们身上呢?
我们是异端,但如果非要把看似光明万丈的大教堂建在我们的尸骨之上,我愿意殉道。
接着我又听到石岳问导游:“这个殉道者墓碑上刻的字是什么意思?”
导游细细地辨认了一会儿,说:“哦,这是个拉丁语写的碑文,应该就是说这个殉道者的。”
“这里写的是:我计数活人,并体会盛开的生命,
我在心脏连成的弦索上飘舞
于是我彻底击穿百代
于是我彻底燃烧。”
我突然又哭了,哭得很大声。导游都惊讶地看着我。我别过头去,拉着石岳的袖子,示意他俯身。我啜泣着伏在他的耳边说:“要了我。我们去买婚纱。就在这里,今天晚上。”
他问:“你确定?”
我说:“确定一定肯定。我们偷偷地进来。”
说完,我和他相视而笑。
于是,两个欢欣鼓舞的人儿,告别导游。用傍晚不多的闲暇时间,购买了一套简单却大方的洁白婚纱,藏在书包里,又混进了大教堂。我们在大教堂穹顶小小的夹层里躲着,两个身子热热地挤在了一起。我们等到工作人员下班,看到夕阳落下去,华灯初上来,接着又是漫天的繁星眨巴眨巴地亮起。于是我们觉得时间差不多了,就又潜回了大教堂华丽无双的主教穹顶之下。
穹顶四周环绕着天窗式屏风,透着点点微光。穹顶上面饰有火焰哥特式风格的精美花丝石雕,更有数百个。却似数百个天使,穿越数百年的光影,温柔地凝视着我。
而我却肆无忌惮。
这里是千年前异端的礼堂,如今更是几亿天主教徒的圣殿。但今天晚上,它只属于我和石岳两个人,它是一个祭坛。一个美丽的殉道者,把灵魂献祭给她主人的祭坛。
我换上了洁白的婚纱,扯着主人的领带,引导着他从后面缓缓地接近了我。我面对着耶稣受难的圣十字架,背后石岳声音温柔:“你准备好了吗?”我激动而兴奋地回答:“嗯。”
于是他把我一把推到在祭坛之上,我转过来,却是面对着他,乖巧地分开了腿,蜷缩着摆成了M字形,同时两只小手从膝下绕过去,在锁住双腿的同时用四根纤细的手指,颤抖着分开了自己的阴唇,隐约看见一层灰白色的半透明薄膜。石岳吻着我,缓缓地进入我,直至他的下体完全地被我的热烈包围。我舒畅地“啊”了一声,却在空旷无人的大教堂里传出回声,啊~啊~啊~地传远了。
这时候,沉默的大教堂也响了,哐哐哐的响起了午夜的钟声。而此时的东半球,一轮热烈的旭日正昂扬地爬上山头。
于是,我把自己交给了主人。
…………
我们趁着第一批做早祷的信徒混了出去。胡闹了一夜,此刻我俩都有点儿疲了。就在大教堂外的台阶上休息。天很蓝,云更是没有。我慵懒地躺在石岳的怀里,随意地指着教堂左边一个乌黢黢的楼说:“你看那个楼好怪哦,像不像你的鸡巴?”
石岳笑道:“我要是有那么大的鸡巴,岂不是能操破天?”说完,我俩都笑了,笑的直打跌。
良久,他问我:“接下来你想干什么?”
我想了想,笑着对他说:“我想看你吃醋。给你带绿帽子!”
~正文完!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