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雨禾,怎么样?这里的咖啡好喝吗?”
穿着一身优雅黑裙的秦烟玥放下手中的咖啡杯,笑意盈盈地看着我,仿佛真心只是想问这里的咖啡如何,而没有掺杂别的东西进去。
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,没有接上她的话题,而是自顾自地靠在沙发后背,凝望着窗外的风景:“秦烟玥,你好虚伪,有什么事情就问吧,记得把你那白大褂穿上,那样才算是有个人样。”
努努嘴,秦烟玥还真就从自己包里面掏出她的白大褂,然后非常听话地给自己套上。
整理了一下衣领,她叠起腿,声音温柔地开口:“雨禾,我这也是为了你好,你也知道小风是关心你吧?听话?”
我有些不耐烦,“我们母子俩的事情,自己解决,你个外人掺和进来干什么?”
秦烟玥摇头,“不是你们母子俩的事情,是你自己的事情。雨禾,你不疯情书库想配合就不配合吧,就当我们闺蜜俩聊聊天?好不好?不然你这么早出去,小风在外面也会不开心吧?”
“……”
她说的没错……我现在陪着她进来,其实都是为了小风。
虽然我很抗拒,但如今来都来了……我又不想在外人面前对小风发火……
见我沉默,秦烟玥得意地笑了笑:“哼哼,如果不是小风在这,可能你看到我后转身就走了。你既然一方面不想他不开心而跟着我进来,一方面又不想面对我去看病,那么我们就聊聊天,你跟我在这里待够一个小时就出去,如何?”
心理医生给病人问询的时候,通常就是以朋友身份跟病人相处的。
我知道秦烟玥这番话就是个借口,但考虑到小风,我又不想他失望。
犹豫再三后,我压住从刚刚开始心中的那股暴戾,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放松了那掐紧自己手心的手:“行吧。”
见我松口,秦烟玥立马坐直,笑盈盈地道:“好好~雨禾乖哦,那我把白大褂脱下来了?”
“不用脱,让我记得你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在问我,就跟当初那样。”
我冷冷开口,秦烟玥脸色变得非常不好。
她伸手握着杯耳,几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在上摩挲起来:“唉……当初那件事情之后,你也是这样啊。可那时候的你,是直接不跟我见面,甚至跟我说我一旦有给你治病的想法,你就跟我绝交。”
“所以?你这句话的意义?”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。
“就是想说说,一位母亲,为了自己的孩子,会改变成什么样的而已。”秦烟玥眼眸露出几分玩味。
“……”
想到小风,我不置可否。
秦烟玥长舒一口气,望向窗外,主动引起话题,语气慵懒:“今天天气真好呢,虽然太阳好晒,但被阳光照着的感觉,让人很舒服呢。”
明白她这是没话找话以及她当心理医生的个人习惯,我握住咖啡杯抿了一口:“你喜欢被阳光照着,直接出去,等你晒出一身汗再回来跟我说还舒不舒服。还有,秦烟玥,你想问什么就问吧,别东扯西扯的了,直截了当点。”
秦烟玥顿时泄气,然后双手合十,朝我拜了拜:“唔~谁让这是我的起手式啊?还有,我想和你说一说,我们现在不是我在问你,而是两个闺蜜之间在聊天,你别想太多好不好?”
“你再这样,我出去了。”
“嘶——唉。行吧,那我问咯。雨禾,可以跟我说说,小风在你心中,是个怎样的人吗?”
“你之前就问过我了,我不想回答。”
“呐,你又让我问,又不想回答……小雨禾真倔呢。”
“秦烟玥,有没有人跟你说过,你这性格能不能稳重点?”
“唔?女人要啥稳重?放心,我该稳重的时候,会稳重的,但不是现在。起码不是。”
我看着眼前这个不着调的女人,恨铁不成钢地扭过头,不想搭理她了。
不过秦烟玥的声音还在继续,并且很快就吸引到我的注意力。
“这位患者真不配合呢,嗐,行吧,那我就给患者你好好剖析一下你对于你儿子的想法吧。第一呢,你对咱们小风,是非常宠爱的,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了。不过你的溺爱,都是隐藏着,只有目前这个状态,也就是雨禾你精神情况出问题的时候,才会表现出来。”
秦烟玥说的时候,十分刻意的看着我。
“……”
“而这溺爱的表现,其实就是你对他的事情太过上心了。你的溺爱,给小风感受到的,不是所谓的爱,只是所谓的掌控欲和占有欲。这,也是你的二点。”
说到这,秦烟玥上半身前倾,交叠着的双腿放好并拢,双手压在腿上。
我突然有点心慌,控制着面色不变,声音冰冷道:“你不是要回答我对小风的看法吗?你在分析什么?你在说些什么?”
“我在实话实说啊,雨禾,不过是换种角度而已。”秦烟玥柔声轻语着,缓缓起身坐到我身旁,狐媚的双眸挑逗地看我:“雨禾,你对小风的想法,我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,都不用猜的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面对着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容,我越发心慌。
不……不能是心慌了,应该是心虚了。
秦烟玥她,好像对我和小风的事情……
“雨禾,你其实,对自己的儿子……”
“别说了!”
我出言直接打断了她的话,胸口上下起伏着,手心不知不觉地就满是冷汗。
秦烟玥双手撑着沙发,晃了晃身子:“哈哈,好好~第三点就不说啦。不过我真的想说一句话……或许小风是身为局中人,对你看不透彻吧,但你,雨禾,你是能看清小风的。关于这些多的,我不想多说了,你也放心,我不会跟别人说你这些事情的。”
我无话可说。
秦烟玥见我沉默,又凑到我身边出言挑逗:“被闺蜜完全看透的感觉如何?”
有些挫败的我扭过头:“你好贱……”
“啧,果不其然,被骂了。我说是要给你看病,其实我就是想要八卦而已。虽然你的病因有一部分也是在我,但我对你痊不痊愈,并不关心,甚至我想法黑暗点,都完全不想你痊愈,让你继续痛苦下去。”
“嗯。”
“梁雨禾,当初白晴的死虽然不在你,但间接造成她死的,在你。”
秦烟玥说起往事,说起我变得如此的原因,神情变得冷漠起来。
我沉沉的低下头:“嗯……”
“如果当初实验发生意外的人是你,该有多好?欢欢她另外一个妈妈就不至于毁容,不至于后面自杀。说真的,梁雨禾,我身为一个心理医生,当时看着自己爱人整日消沉却没有一点办法,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?”
“……”
白晴,是我和秦烟玥的朋友,我们三人自打高中起就一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,我和她也是所谓的闺蜜。
不过她和秦烟玥,倒不是普通的闺蜜了,而是超脱于普通朋友的女朋友。
换句话说,这两位是女同。
当初的她,和秦烟玥不知不觉的就凑到了一起,好不恩爱。
再到后面,两人决定人工授精,要个孩子。不过授精的卵细胞出自秦烟玥,而由白晴代孕。
两人就用这种方式,生下白欢。而同年,我也生下小风。
当时的我其实蛮羡慕非常恩爱的她们,毕竟那时候陈明还在。
不过后面几年,在我离婚之后,我和白晴,还有秦烟玥三人合资创立了晴玥。那段时间,欢欢和小风都在慢慢长大,而公司也在慢慢盈利,在这一切都欣欣向荣,我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的时候,意外发生了。
我和白晴那时候还都是化学专业的研究生,也在用一个导师之下,是同门,也分到了用一个组里面,我们经常一起做实验什么的。
但就在其中一次实验里面,发生了意外。
飞溅出的试剂弄到了白晴的脸上,而那些试剂的腐蚀性还很强。
所以这样的结果就是……白晴毁容了。
我当时就是在她身边,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得嚎哭,无能为力。
那意外之后,一向开朗的白晴再也不敢出门,也不敢见到其他人,我听秦烟玥说,白晴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,完全没有出来过。
在这个情况下,不出半年,我就收到她抑郁消息。接着不出一个月,在她邀我出来见了最后一面,白晴就于第二天自杀了……
她那天说把公司托付给我,要我照顾秦烟玥和欢欢的时候,我其实就应该反应过来的。
可那时候已经晚了。
等我赶过去的时候,现场只留下一滩血迹,还有秦烟玥的怒火以及一旁无助哭泣的白欢……
“我当时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。毕竟晴玥是阿晴和你联合开的,阿晴死后,从中获利最多的是你。而那时候我也听到你们俩因为一次论题产生了争执,在后面事发后,公司上下都在传是你故意的……我那时真的一度想要去质问你。”
秦烟玥说起之前的事情时,声音音色明显变冷许多。
我咽了咽口水,低声道:“可……你没有。”
“嗯,我没有。不仅是因为欢欢那时候才三四岁还小要我照顾,更多的,还是当时我看到的你……跟阿晴去世前差不多。”
“……”
我想到那时候的情况,缄默不言。
没记错的话,那个时候的我,依旧没能走出陈明的阴影,就再次陷入白晴的事情里面。
那时候的我,一直很愧疚,愧疚自己为什么不见到意外发生,见到那些试剂沸腾起来,没有第一时间将白晴拉走……
“整天郁郁寡欢,非常消极沉闷。还有那段时间,你还沉在那死妈陈明带给你的阴影里面……最后也是抑郁了。我当时真的想说你一句活该。”
秦烟玥说得没错……我就是活该……
但……
我看向她:“可你还是没有那么做。”
秦烟玥坦然地点头:“对啊,我还是没有那么做,我现在真后悔,如果能早点知道你后面会演变成双相的话,我就早点骂你了。不然我都分不清什么时候,你是正常的,是抑郁的,是偏激的。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梁雨禾,这件事情,你其实更想我骂你的对吧?你对我,其实很愧疚的对吧?”
“嗯。”
“所以你他妈真的活该。我也是真的活该。能遇见你这样的人,无语死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唉,但我放下了,欢欢那时候还小,对她妈妈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,也不用说了。再加上你渐渐能走出陈明的阴影了,这些都是过去了。可你的病,真不打算治吗?”靠到我身上,秦烟玥拉起我的手。
我看着她伸过来的手,咬了咬唇:“我……我其实还没能从陈明的阴影中里面走出,白晴的事情也是……那些时候,我唯一的依靠,只有小风……正是那些时候,我才对他产生了很强的依恋,后面这种依恋,渐渐演变成了病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。”
“对一个孩子吗?”
“是我的儿子。”
我垂着头,低声道。
秦烟玥深深看我一眼,啧啧了一声,摇摇头:“所以小风是你最重要的人,他现在想你这个当妈妈的治好这个病,你是不是应该听话?”
我挣扎着坚持着,道:“这不是病……”
秦烟玥顿时嘶了一声,恨铁不成钢道:“我都说到这份上了,你还觉得自己那不是病?合着我白说了这么多?我去你的啊,梁雨禾。”
“我……我对小风那种想法,不是病……我只是不想他离开我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离开你?”
“他的妈妈终有一天会变老,容颜会变差,身材会变皱。到了那时,他面对别的那些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姑娘,面对那些比我魅力大得的美女,会选我吗?不会的……我好怕,好怕他会有一天跟我说,他要结婚了……”
我低声说着,在秦烟玥的引导下,还是不由自主地说出了深藏许久的想法。
可既然秦烟玥已经看出来了,我再藏着,也不好了。现在我想要的,就是她不要对小风说出我的真心如何。
唉,心理医生是不是都这么狡猾啊?
可事情出乎了我的预料,秦烟玥听完后,神情亢奋:“喔~~我滴乖乖,雨禾你竟然对小风是那种感情吗?你们这是乱伦啊,你知不知道?”
我愣了一下,呆呆地问道:“你最开始说的第三点,不就是想说我对小风是那种想法吗?”
秦烟玥否决道:“不是啊,我哪会往你喜欢上自己儿子的方向去想啊?我刚刚的第三点,其实是想说你喜欢霸占着小风而已,不愿放开他,让他自由。我是真没想到你对他是那种想法的。”
我到这时也是明白自己是被秦烟玥骗了,可话已经说出来了,我顿时拉住她的手,哀求道:“别说……”
秦烟玥就好像不是个正常人,在确认到我的心思后,看我的眼神没有普罗大众对于乱伦一事的鄙夷,反而满脸的好奇:“行行。不过……母子乱伦吗?小风对你的感觉是怎么样的?”
见闺蜜不会用异样眼神看我时,我放下心来,“我不想说,你也不许问,这种事情,你也懂的,不是开玩笑的。”
“唉,我现在算是明白你说的这是你们母子俩之间的事情的原因了。我要是再问,或许会被你弄死,所以也不问了。不过雨禾,就算你说你自己不是病吧,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面对小风时,用那满满的占有欲对他,他是个什么样的看法?”
“不知道,但这样最保险,小风其实心情也不错。”
“合着小风原来也是喜欢你的呗?你们俩不会已经那个了吧?”
“秦烟玥!”
被我这么一喊制止后,秦烟玥笑着拉着我的手:“好好好,不说这些不说这些,别突然吼嘛,冷静点。小风跟我说了,他感觉这样的妈妈,好压抑,他不喜欢这样的你。”
“不喜欢这样的我?我就是我,那他还喜欢谁?”我推开她的手,还对于她刚才的话题有些恼火。
秦烟玥竖着手指晃了晃:“不是不是,雨禾,你有没有想过改变?他不喜欢的,其实是你剥夺他自由的做法。给小风一点自由,给小风多一点的信任,情侣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,不可能会成的。”
我直接道:“不成就不成,我们还是母子,我是他妈妈,他能一辈子都不见我?”
秦烟玥一噎,气恼地看我:“我靠,你让我这有点难接话啊。”
“事实。”我淡淡道。
“唉,是是是,是事实。但你想要的,不是超脱母子关系的那种爱恋吗?”
“……”
“梁雨禾,你这人真的很拧巴,犹犹豫豫的,小家子气。”
“我本来就是女的。”
“……”秦烟玥张口欲言,手伸过来就要掐我,可见我眼神不善,气得她自己在沙发上捶了下:“欸,不是,你要呛死我啊?”
“你继续。”
“没继续的了,毕竟不知不觉也聊到这么多了。怎么样,雨禾,是不是感觉舒服很多?一些事情说了出来。”秦烟玥说着,将自己的白大褂脱下。
我瞅了她一眼,“没有,你这话疗结束了?”
秦烟玥瞪我一眼,气冲冲地道:“谁跟你说我这是话疗了?不是最开始跟你说过这就是闺蜜之间的对话吗?”
“……”
“说出来后,肯定舒服点的。话说你现在入睡还是很困难对吧?”
“还好,搂着小风睡的时候,一下子就睡得着……平时还得吃药。”
“嘶——都同睡一张床了啊,梁雨禾,真厉害,自己生下来的果然不能给别人得手对吧?”
“……”
虽然我想极力保持沉默,但听见这么一句话,嘴角还是止不住的翘起。
“呐呐呐,笑了笑了。”秦烟玥摸了摸我的脸,在我神情瞬间表露出厌烦的时候,她迅速放开手:“多笑笑嘛。不过你现在,睡不着的原因,还是因为那两件事情对吧?”
“嗯……尤其是陈明,他最近那个……”
“我懂,不过有小风在,不是?话说你自己梦游,有没有感觉啊?小风还说你最近偶尔梦游那么几下。”
“梦游?没印象……”
“这样啊,那行吧。都讲到这最后了,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的,就是现在你在小风这里,想要什么?只是想和小风在一起吗?”
“我现在想报复他,报复他骗我来这跟你见面的事情。”
秦烟玥道:“还说自己不小家子气?”
“我是……”
我立马开口,但话还没说完,就被秦烟玥抬手打断。
“我知道你是女的,但你能不能大度点?别想着报复什么的啊……等等,如果你要报复小风的话,要怎么报复他?”
怎么报复吗?
我想着现在已经想好的计划,摸了摸自己的发:“带他也去看心理医生。”
“理……理由?”
我摇头,“你不用知道。”
秦烟玥提议道:“那……要不在我这里看?”
我:“滚。”
秦烟玥挠挠脸,“额……你要不先出去吧,让小风进来,我给他做做心理准备?”
我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,摇摇头:“我不放心他跟别的女人独处一室。”
更别说这个女人还不停勾引她儿子……即使没有那个想法……
秦烟玥无语了,摊开手,给出手机来:“姐姐,我们视频通话行不行?让你看到我们里面的情况,这样总可以了吧?”
“……”
“雨禾?”
“你们两人的脸我都要看到,还有声音,我也要听到,到时候说话记得大声点。”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