５３

　　黄宁来的第二天，就赶上一次特殊货品，一车预制水泥板。

　　这次是装车，从市预制场出来的一批轻质水泥麻刀板，给大型物流厂房做外墙挂装的。这东西别看轻，但是很脆，而且好大一块，薄薄地跟饼干一样，上车时要竖起来，几个人抬可以，但是上边不固定，还是容易折断。

　　为此，厂家特意要求用滑轮吊送，这下可难住这群农民工了，负责运输的岳部长跟这些老农民讲了半天也讲不通，要说这就是一个定滑轮和一个动滑轮组合的事，各位上过中学的都懂，可是这些老农民就是不懂，虽说是一看就会的东西，可是实际操作，动滑轮一下，另一头怎么换绳子头，这些人就是闹不清楚，半天只有黄宁弄明白了。

　　刚高中毕业一年多，黄宁对这点初中物理知识再熟悉不过，于是他自告奋勇上去演示，一次之后，大家都懂了，就这样，岳部长特地要求这次装车，由小黄同志来做指挥。

　　自此黄宁的激灵，加上任劳任怨，深的岳部长的赏识，在工作中经常安排「文」的工作，「武」的少干。

　　不过，同样一天赚一百五，其他一同打工的可就酸在心里了。

　　「妈的，凭啥这小屄崽子净鸡巴干这轻省活……」

　　有几个年轻点的素质不高，打个工也不在乎给工友留面子，这些牢骚不满的话有时候就当着黄宁的面讲。

　　有丁叔叔罩着，这些工友也没当面欺负过黄宁，不过黄宁也意识到这日子还长，才十几天，已经得罪了这些人，以后日子不好过。

　　黄宁虽然如今成长了许多，但还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，对于未来的危机也并不在意，毕竟他想的就是多赚钱。

　　如果一个月能拿到三千多，那家里的困境能解决不少。

　　又过了几天，矛盾还是爆发了。还是装车，因为黄宁给岳部长提了个定数分组的意见，于是被提拔到了本次的指挥小队长，又变成了轻松而有权利的工作。

　　这下工友们可不干了，当天干活有岳部长在不好说啥，晚上一下工，就把黄宁给揍了一顿，并且警告他不要多嘴，不要逞能。

　　其实定数分组的事，不是啥聪明的办法，这是工友们和岳部长最终的博弈。

　　这一班雇佣工人，一共三十多人，每个人都是１５０一天，没有过节休假，反正就是按天算，因为比较辛苦，所以其实应聘的并不多，大部分人都撑不下来，包吃包住，三十几个人挤在一间旧车库改造的大宿舍里，还算宽敞，只是比较冷。

　　因为比较辛苦，所以这些人其实平时会想点办法偷懒，所以工作分组的时候，大部分是自发的，这样一般正常６个人一组的工作，要分到８个人，稍微轻松一点。可是那天，黄宁提出定数分组，这样确实会提高效率，在黄宁看来，大家早干完早休息，但是他还是想的简单了，因为一旦这个固有的习惯被打破，以后他们再想争取福利可就难了，而岳部长分明是利用了黄宁的单纯，让他来做小组长，把仇恨都拉倒他身上。

　　挨了揍的黄宁也委屈，可是并没人给他指条明路，这次就连丁叔叔都不帮他说话了。

　　晚上黄宁脸疼睡不着觉，出去走走。

　　越想越委屈，越想越不对劲。

　　黄宁情商低，这没办法，即便如今已为人父，但是过往未经世事，他根本不懂得与人打交道，所有麻烦都被父亲或者杨惠挡了，自己哪想过这些，他心里想的只有杨惠，甚至都不在乎孩子，因为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。

　　一边疼，一边走，一边哭。春天夜里的凉风吹得他脸上冻裂一般，看着远处广场上城市里的人们轻松的样子，心里更难受。

　　「我要坚强，我要成熟，我要变成大人。」

　　黄宁心里想着，在路边的小卖部犹豫半天，最终选择了酒。

　　不敢选择烟，是因为他知道烟会上瘾，会费钱，但是他要选择一个能让自己变得坚强、变得成熟的东西，于是他拿了一瓶４块钱的二锅头。

　　没有喝酒经验的黄宁，一口把二锅头全干了，然后又都吐了出来，惹来路上行人绕行。

　　二锅头很烈，一口闷他哪受得了。不过吐了以后反而心里很舒畅，突然觉得这是个解忧的好办法，也明白了大人们分明很不如意，却要喝酒受罪。

　　黄宁找了个小摊，摸了摸身上仅剩的几十块钱，要了一碗烩面，两瓶啤酒。

　　一瓶啤酒下肚，面也吃了一半，心里感觉又舒畅一些，也想明白了如今的处境，想到回去要如何跟工友们相处。

　　刚要拿起另一瓶啤酒，突然一个人过来拼桌，直接坐到了他对面。

　　「兄弟，一个人喝呀？」

　　黄宁抬头一看，欣喜不已，这人正是杨鸿升。

　　「鸿升哥，你咋？……」

　　「哎，别叫我哥，我不是你哥，你是我哥……」

　　看着杨鸿升阴阳怪气的样子，黄宁不解。

　　所谓无巧不成书，二人此时也确实是偶遇。杨鸿升找了黄宁这么久，竟然踏破铁鞋无觅处，竟在自己上班的附近碰到了。

　　杨鸿升又叫了几瓶啤酒，没叫吃的，不管黄宁如何搭话询问，也不说话，只冷笑，然后自顾自地喝酒，也不跟黄宁碰杯。

　　黄宁这一瓶下肚，杨鸿升已经喝了四瓶，似乎是在跟自己斗气斗酒。可是黄宁却无此意，他要多喝就让他喝，但是这针对自己的眼神，到底哪门子官司？

　　「哥，你吃点不？……」

　　没等黄宁说完，杨鸿升竟然一个啤酒瓶子摔在地上，惹来摊位上一同吃饭的人看向这边。

　　黄宁吓到了，不知道为啥。

　　「哥你咋了？」黄宁问他。

　　「咋了你心里清楚？」杨鸿升说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