鲍柳青被说的心里动荡不安,七上八下的。倒不是王有道的话让她改变了对刘大茄子的不良看法,而是眼下王家无路可走的绝境,让她不得不考虑这条路。而且,她也确实考虑到,如果做了魏老大的大舅嫂,王家是不是以后在屯子里能少受魏家的欺负?但让鲍柳青此刻就做出什么决定,那还是做不到,想了很久,她心乱如麻地说:“那我好好考虑考虑,如果我……想好了,会告诉你的……”
王有道的眼睛里略过一丝得意,说:“那行,我今天劝你的都是好话,你自己琢磨吧,反正我已经把一条光明大道都指给你了,你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儿了!”
王有道说完就出去了,之后他和村会计就离开了王家。
他们刚走,鲍柳青趁着白薇也在,就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。会议的议题是,她要不要嫁给刘大茄子?
在本意上,除了白薇以外,没有谁愿意让鲍柳青离开这个家。家庭成员听鲍柳青把这个不应该考虑的事情拿来讨论,都有点慌乱。大儿子王金贵首先提出反对,但作为家庭的长子,又不能说出限制母亲婚姻自由的话,只能强调母亲不能嫁给刘大茄子,其理由是:刘大茄子就是个不通人气的野兽。
鲍柳青似乎已经决定牺牲自己来换取王家的平安,所以她今天召开这个家庭会议的初衷是要说服亲人们同意。于是,她回着大儿子的话:“金贵,你也不能听信屯子里那些关于刘大茄子把他女人糟践死的谣言,实际上是那个女人有心脏病,才死了的,不能因为这个就说刘大茄子不是好人!”
还没等王金贵说话,媳妇李香云就抢着开口了:“妈,你真的不能嫁给刘大茄子,就算他没有糟践死他原先女人那回事,也不行啊,刘大茄子是个品行不端的人,他好吃懒做的,整天喝得醉醺醺的,你嫁给他,那不是跳进火坑里去了吗?”
鲍柳青横下心来,把王有道的那番说辞拿出来了:“一个光棍汉,养成些不好的习惯也可以理解的,如果他有了媳妇,他自然就会守铺过日子的,就凭他那壮实如牛的大体格,整年出力气去挣钱,也能养活起女人的!”
最反对鲍柳青嫁人的,当然还是她的一对双胞胎女儿。大女儿金凤急的小脸通红,说道:“妈,你咋能有要嫁人的想法呢,你的两个女儿还没出嫁呢,你就想改嫁了,你这是让我们无家可归啊,我们不会同意的!”
鲍柳青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,当然心里更加难受,但她还是劝解说:“你们两个已经十八岁了,三二年之内也会嫁人的,这个没啥矛盾的,再者说了,我走了,你不是还有大哥大嫂呢吗?你们两个也不是需要谁照顾的小孩子了!”
银凤直接了当地说:“妈,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,我们不会让你嫁人的!”
鲍柳青知道亲人们没有谁会同意她找人家的,无奈之下,她只能搬出那个无路可走的理由了,她说:“其实我哪里舍得离开你们啊?可是,我们家里眼下的难关怎么度过?刚才王有道说了,二驴子把魏老大打了,他是要被拘留六个月的!还要被罚款的,如果我答应了这门亲事,魏老大就不会追究这件事了,他就会放回来,也不会被罚款了,所以……”
王金贵急忙打断娘的话,说:“就算二驴子在里面蹲六个月,也没啥了不起的,就当他没提前释放呗,三年他都准备蹲了,还差六个月了,谁让他不听话了?就算是再罚款,那能罚多少,我们想办法给呗,也不能因为这点事,就把你逼得嫁给那个野兽啊?”
鲍柳青知道用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他们,就又说:“就算这件事不说,我们先不管二驴,可是,我们欠村里的三角债怎么还?刚才王有道的话你们也听见了,如果我们今年再不还,那就要收我们的苞米,还要把我们的承包田收缴了,如果我们连土地都没了,那我们一家人咋活?”
王金贵急忙说:“王有道那是在吓唬咱们呢,我就不信这又不是旧社会,上面就不给人留活路了?我看谁敢收缴我们的承包田?”
鲍柳青叹着气,说:“人家又不是无缘无故的逼咱们,谁然咱们欠债还不上呢,再者说了,这次是魏老大诚心要找咱们的茬口,他想做什么都一手遮天的,这些年谁把他怎么了?屯子里被收缴土地的也不是没有,也有人告状,最终不还是没告赢,还是魏老大说怎么就怎么了。”
“可是,这些事,与你嫁不嫁给刘大茄子有啥关系?”金凤又忍不住发问。
鲍柳青又显出难为情之色,低垂着眼神,说:“其实,魏老大这样逼我们,也不仅仅是因为二驴子打了他,主要还是逼着我嫁给他的大舅哥……刚才王有道已经交给我底细了,只要我答应嫁给刘大茄子,所有的事都能解决,二驴子也不会送拘留所,咱家的苞米和土地都不会被收缴,说不定还能把咱们欠的三角债给免了,这些都是魏老大的一句话,所以,我就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,我还是嫁给刘大茄子吧!”
在一边一直没表态的白薇终于说话了:“我同意咱妈嫁给刘大茄子,其实,我觉得这是一件三全其美的好事儿!”
白薇当然有她自己的小算盘。首先,鲍柳青嫁人了,家里因为给他男人治病欠下的债务也可以随着她带走了,那样二驴子也就没义务再为家里偿还债务了,他每年挣回的钱就完全可以是自己小家的了;还有一点,如果鲍柳青成了刘大茄子的媳妇,那王家和魏老大就是近亲了,有魏老大的关系罩着,二年以后魏老六出狱了,说不定也不会找自己算帐了。于是,她决定支持鲍柳青一下,把这门婚事促成。
金凤和银凤听白薇竟然支持娘嫁给刘大茄子,顿时都气恼起来,金凤冲着白薇质问道:“二嫂,你这话是啥意思啊?你是不是想把娘推出门去,不管她的死活?”
白薇历来和这两个女孩不算和睦,就针锋相对地说:“你以为娘嫁人就是去遭罪去了吗?难道她生活在这个家里有福可享吗?整天吃不好,穿不好,还要操心受累的,她要是找个男人养着她,准比现在活的要好一百倍。再者说了,你们乡下人就是观念保守,女人不管多大年龄,都需要一个男人为伴,何况咱娘还很年轻呢,你以为我们做儿女的就能给她幸福吗?”
白薇当然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,而是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的。
鲍柳青虽然得到白薇的支持,但白薇的话却让她心里不自在,就说:“我想嫁给刘大茄子,也不是像你所说的离不开男人,也不是我忍受不了咱家的贫苦生活,我可没那么虚荣,我这是为咱王家今后的生活着想……”
白薇感觉到了婆母带着尖刺的话,但她此刻又不能得罪FQSK她,就模棱两可地说:“不管咋样,这不是一件坏事儿……”
银凤气呼呼地冲着白薇叫道:“二嫂,这怎么算好事了?咱娘就算是想出嫁,也不能嫁给刘大茄子这样的男人啊?你这是真的想为咱娘好吗?”
白薇白了银凤一眼,歪着头,问:“你说刘大茄子哪里不好了?我没看出他哪里不好啊,凭他那体格也能挣一碗饭吃啊,也总比在这个家里吃苦遭罪的要幸福的多!”
“刘大茄子他是咋样的人,你不知道吗?他就是一个不通人气的野兽,你让咱娘去和他遭罪去啊?”银凤又反驳道。
“人长的粗野就是野兽了?那你二哥能比人家好多少?有名的王二驴,犟的要死,野的要命,难道就不娶媳妇了?我这个城里的女孩不是照样嫁给他了?”
“你不要把我二哥和刘大茄子比较好不好,没法比,你也别把自己说的那样高尚吧?你嫁给我二哥,那是因为我二哥给你捐骨髓,救了你的命,你们家当初是那样承诺的,不然的话,你会嫁给我二哥?你现在病好了,你不也是在后悔吗?”
鲍柳青唯恐女儿再提起白薇和魏老六的丑事儿,两个人再吵起来,就急忙打断她们的争论,说:“你们谁也不要再说了,这件事我决定了,我要嫁给刘大茄子!”
“妈,你是不是糊涂了,你不能嫁给他!我们绝对不会同意的!”金凤急的叫道。
鲍柳青狠了狠心,说:“嫁给谁,是我的自由,你们做儿女的,也没权利管爹娘的事儿,或许白薇说的也对吧,我有点想嫁人了!”
金凤银凤急的要哭,王金贵也不知所错,又劝了母亲好久,鲍柳青最后还是决定嫁给刘大茄子了,说明天就去找王有道给魏老大回话。
鲍柳青做出这样让全家人不能接受的决定,把本来就抑郁的家庭弄得更加阴云密布了。当然,最撕心裂肺的还是金凤银凤两姐妹。
白薇走了以后,金凤急忙把银凤拉到上房的东屋里,把房门关严了,姐两个开始商量阻止娘嫁人的对策。她们心里都明白,娘不是真心想嫁人,娘是想豁出自己解开王家面临的无法逃过的一道道难关。要想阻止娘出嫁,只有能把家里的困难解决了。可是怎么解决呢?魏老大是死活不会放过他们的。
金凤凝着水润的大眼睛,思忖了好久,抬眼看着妹妹,说:“我想去找魏老大,把这些事都解决掉……”
银凤一阵惊愕,问道:“你啥意思啊?魏老大会给你面子?”
金凤眼神忧郁地看着妹妹,说:“你还记得……上次,魏老大摸我的脸蛋儿,被我打了一嘴巴的事儿吧?”
“啊……是你回来说的,怎么了?”
“魏老大当时和我说……小妞儿,只要你陪我睡一夜,你要什么有什么,你家有天大的困难都可以解决……”金凤脸色潮红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