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二驴顺着声音望去,叫他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,他也惊喜地叫了一声:“三秃子?”
原来是和王二驴一个屯子的人,外号叫三秃子。三秃子不仅是王二驴的同村,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娃娃,更是整年在一起打工的伙伴。王二驴在进监狱前,还和三秃子一起在县城的工地上打工来着。
王二驴已经一年多没见到家乡的人,此刻尤其见到自己的亲密伙伴,他的心里甭提有多亲切和兴奋了,就向三秃子的座位走去。
那是能坐两个人的双排座位,三秃子的身边还没人座,三秃子把身体向里面挪了挪,就腾出座位让王二驴坐下了。王二驴一边往行李架上放东西,一边问:“三秃子,你这是回家吗?你不是在工地打工吗?还没到完工的时候吧?”
“我是回家秋收的,你是知道的,我家里没人手,我不回去庄稼是收不回来的!”
三秃子简单地回答,但他心里更充满好奇,急忙问:“二驴子,你不是在劳改队里还没刑满吗,怎么就回来了?”
被提到那场官司,王二驴显得异常尴尬,因为他是因为强奸罪进去的,虽然自己是被陷害的,但别人谁会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?他沉默了片刻,就说:“俺在里面立了功,提前释放了。”
由于这样的话题很敏感,招来了周围乘客好奇的目光投向王二驴,但王二驴也没必要在意这些目光了,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不去面对。三秃子当然不能在车上提及王二驴有关强奸入狱的话题,就显得很兴奋地说:“太好了,你回来了,我们又可以在一起打工了,没有你啊,俺们还真的没主心骨呢!”
三秃子说的这话并不虚伪,王二驴确实是他们这些人的领军人物,不仅仅是旮旯屯出来的人,就算是三里五村的瓦工和力工们,也都是在工地上以王二驴为中心的,因为王二驴不但瓦工手艺出类拔萃,其他方面的活计也精通,就因为的手艺全能和组织能力,到哪个工地都会受到工头和老板的重视,实际上这些打工的人,早已经以王二驴为核心组成了一个团体,到哪里都可以独当一面的。
但王二驴不晓得自己进监狱后,这些人这一年多怎么样了,就问三秃子:“咱们那些人这一年多都在哪里打工了,你们还在一起吗?”
三秃子有些懊恼地说:“别提了,自从你走了之后啊,我们没多久就分散了,在哪里干的都有,我一直和孙涛还有关老大在一起,我们这一年多也跑了很多地方,今年啊,咱县城的建筑活多,缺人工资也高,我们就一直在县城干来着!”
“啊?咱县城里的活计很多?”
王二驴很兴奋地问。三秃子点了点头说:“是啊,你还不知道吧,咱们的县城就要规划阔成三级市了,不仅老建筑要拆迁,还要向外扩建,大小工程多的是……二驴子,这回你回来了,正是机会啊,你还想不想把建筑队组建起来了?”
王二驴毫不含糊地说:“这个还用问吗?俺一直想做的就是这件事,要不是俺贪了官司,这一年多,说不定俺们的建筑队早已经干出名堂来了,不瞒你说啊,俺在劳改队里也有建筑队,俺还是那个建筑队的技术员哩,在里面还积累了不少经验,俺回来就是要接茬干的!”
三秃子兴奋异常,叫道:“太好了,那我们明年开春就开干,反正今年也就能再干一个多月,又要秋收的,就不打算了,等过年后,我们就再把原先的人马召集起来,明年去县城招标工程,你说行不行!”
王二驴兴奋地拍了他一下,叫道:“当然行了,必须行,俺心里有底!”
三秃[var1]子兴奋了一阵子,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,说:“二驴子,我相信我们组建个建筑队没问题,可是我还是担心我们能不能找到活啊?我听说啊,县城里的那些建筑工程的招标已经完事了,县城的几家建筑公司垄断了这些工程的承建,这些建筑公司的手里都有关系户的建筑队,像我们这个没有门路,又是新组建的,就怕包不到活计啊!”
王二驴虽然心里也明白万事开头难,想轻易包到活不会那么顺利,但他就是个犟驴,别人说他做不到的事,他偏要做到,就晃着脑袋说:“没事,俺们先把建筑多建起来再说,俺就不信俺找不到活!”
两个人说了一阵子未来建筑队的事儿,王二驴子难免又荡起积聚在心里的那团关于自己妻子的疑虑的阴影,他想在三秃子嘴里得到点信息,他皱着眉头,一脸的阴郁,说,“俺有信心把建筑队搞起来,也有把握找到活,可是,就是俺家里的事太让俺闹心了,让俺分心!”
三秃子眨着眼睛迟疑了一会儿,试探着问:“你家里……啥事啊?”
王二驴突然想到要对三秃子来个诈术,就说:“当然是让俺操心的……俺的媳妇了!难道你不知道?”
三秃子先是一惊,眨着眼睛想了一会,突然问:“二驴子,你媳妇到底有没有和你离婚啊?”
王二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,顿觉三秃子的话里有话,就引而不发地问:“三秃子,你问这话是啥意思?你是以为白薇和俺离婚了?”
三秃子迟疑了片刻,还是挠着脑袋,吞吞吐吐地说:“我前些天在县城里……看见了你媳妇和巍老六在县城里溜达呢!”
王二驴顿时觉得脑袋充血,大脑有些空白,尽管这是他一直预感,一直担心的事情,但在没有印证之前,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那一切不会发生。但三秃子的话却让他无法逃避地落入一个他不想面对的现实里。王二驴猛地抓住三秃子,野蛮地叫道:“你说啥?你说俺媳妇和巍老六在一起?你他妈看清楚了吗?”
王二驴子这样的举动当然招来车内乘客惊讶好奇的目光。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急忙松开了三秃子的衣襟,缓和了语气,问:“你真的看清楚了?”
三秃子预感到王二驴还不知道那些情况,顿觉自己失言,他急忙改口,说:“二驴子,俺和你开玩笑呢,吓唬你呢,那个女的像你媳妇,可是我到近前一看,不是!”
王二驴子处在冲动中,红着眼睛,问:“三秃子,你和俺说实话,俺媳妇是不是在家里做了什么事?”
三秃子想起自己爹当年因为告巍老大贪污,不明不白地就被谁绑架仍在山里冻死了,自己不能惹祸在身,而且他家里发生什么,等他回去就知道了,自己不能口无遮拦。他又说:“你是知道我的,一年竟在外打工了,屯子里的事我哪里知道,你还是回去问你家里人吧!”
王二驴知道,三秃子打死也不会说了,也就不再追问。他也没必要再从他嘴里知道什么了,回到家里,一切就真相大白了……